京城六月七日大雪。
三月后，宫中多了一位喜跳胡旋舞的宠妃。
“小贱蹄子，仔细你的爪子，不然，小心你的脸。”
徐贵妃半倚在贵妃榻上，一脚踹在我心窝子上，接过宫女递来的藤条，挥起手臂抽在我脸上。
那气势，与贵妃拿马鞭抽马儿的时候无甚差别。
我立马爬到贵妃脚下，跪伏在地，连连求饶，“贵妃娘娘饶命，嫔妾知错，贵妃娘娘饶命。”
我哭的梨花带雨，把头磕的砰砰响。
“美人莫要以为一朝飞上枝头便可与贵妃娘娘比肩，低贱的人，爬得再高，那也是个下贱胚子。”
贵妃身边的宫女朝我啐了一口。
许是我的求饶取悦了贵妃。
她妖娆一笑，“本宫大度，死罪可逃，但活罪不可免。”
贵妃话锋一转，拿藤条抬起我的脸。
“这张漂亮的脸蛋刮花了可就不好看了，那就掌嘴五十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在说午膳吃什么。
血水顺着我的脸滴落到地上。
贵妃像碰到脏东西似的，撇开我的脸。
我跪在地上，不住发抖，只重复一句，“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云嫔在边上笑的花枝乱颤，“不要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妄想皇上，跟贵妃娘娘争宠，细数你有几条命。”
“三月前一舞妓模仿贵妃欲图上位，那死的叫一个惨！”
“你还不知道吧？”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觉疼。
我当然知道，那是我阿姐。
可我现在只能跪在仇人脚下求饶，“嫔妾不敢，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
一声高过一声，刚要被拖出去。
门外传来通报，“皇上驾到——”
“这又是谁惹到朕的爱妃了？”
皇帝还未踏进，声先到了。
听见他的声音，我松了口气。
毕竟，不能真挨打，要不然，怎么勾引皇帝。
贵妃扯着皇上的衣袖，往屋里带。
“皇上怎的现下来了，也不派人通知一声，臣妾也好准备一番。”
贵妃声音娇媚，手不安分的在皇帝身上游走。
皇帝很是受用，一把抓住贵妃作乱的小手，哈哈一笑，“今日氛围甚好，就留在翊坤宫吧，爱妃莫让旁人坏了气氛。”
贵妃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转头笑眯眯的对皇帝说，“皇上都发话了，臣妾哪有不依的道理。宋美人，还不快谢皇上隆恩？”
我盈盈一拜，找好角度故意露出伤着的脸，声音婉转，“嫔妾谢皇上隆恩，谢贵妃娘娘开恩。”
临走前皇帝不动声色的看向我。
眼神晦暗，有些许不高兴。
我微微扬起嘴角，冲他一笑。
皇帝转头又笑眯眯的哄贵妃高兴了。
我本是青楼的一个妓女，阿姐也不是我的亲阿姐。
我们只是逃荒路上遇到的。
阿姐识字，临走前，还为我取了名字。
今欢。
她说希望我永远可以像今天一样快乐。
再次遇见，阿姐得知我被卖入青楼，二话不说开始攒银子。
阿姐说，不为别的，就为逃荒路上，我肯将饼子分她。
让她活了下来。
即使倾家荡产，也要救我。
她不知道，那饼子，是我看她快要饿死了，拼死从槐树下与狗抢的馊饼子。
在我及笄前夜，红妈妈说青楼妓女及笄后都要拍卖初夜。
还狮子大开口向阿姐要许多银子。
阿姐为了凑够最后一笔钱，答应了官员随舞姬去献舞。
贵妃生辰宴，皇帝下令召集最好的舞姬为贵妃献舞。
贵妃来自南蛮，最喜胡旋舞。
阿姐在宫宴上一眼被贵妃瞧见。
连皇帝都称赞阿姐可与贵妃比肩。
原来，那官员是故意找阿姐的。
阿姐容貌与贵妃相似，便自作聪明想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可心人。
贵妃在宫宴上连连称赞阿姐一舞倾城，还赏了许多银子。
阿姐兴高采烈回家，与我收拾好行囊准备去江南开一家铺子生活了。
转眼便命人将阿姐掳去，毁了清白，打断双腿，扔在大街上。
活活疼死了。
京城六月接连七日大雪。
国师一句天降灾星，便被处死。
阿姐死的冤，可我不会让阿姐就这样死了。
当今皇帝喜爱美人。
我便化作柔弱孤女从皇帝祈福路上装作被劫色的小美人。
果然，他色心大起。
来了一场英雄救美。
当日，马车咯吱咯吱的在原地摇晃，直至残阳落下，方才停止。
我被带入宫中，成了宋美人。
皇上极爱我跳的胡旋舞。
这胡旋舞还是阿姐教我的。
于是一连几日承宠。
这是宫中除了贵妃谁都不曾有的待遇。
一时间我的风头无两。
贵妃盯上我了。
日日叫我过去做些婢女做的活。
今天不过是因着皇上昨日召我侍寝，又赏了我，贵妃气不过，就随意寻个由头打我出气。
“美人，御前的小李公公来了。”
玉桃将膳食摆在桌上。
我点头让玉桃请小李公公进来。
“奴才参见宋美人，这是师傅要奴才送过来的。”
“美人可要沉住心以待来日。”
小李公公将药膏放在桌上。
我朝玉桃使个眼色，玉桃掏出赏钱递给小李公公，“借公公吉言。”
小李公公喜笑颜开。
玉桃将他送了出去。
我捏着药膏勾起一抹笑。
看来这张脸也是有用的。
在青楼里学的本事也不白学。
小李公公是孙公公的徒弟，孙公公可是大总管。
这药哪是孙公公让送的，分明就是皇帝让人送的。
不管怎么说，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就行了。
一连三日都是贵妃侍寝。
她也三日未召我。
我带伤出了翊坤宫，六宫皆知。
皇后也派人送了赏。
还顺带着敲打了贵妃一番。
就连我这几日请安，皇后都看我顺眼了些。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间接帮她膈应了贵妃。
今夜，敬事房传来消息，皇帝召我侍寝。
我点上熏香，沐浴，描眉，一步不差，都精细打扮好。
穿上我特意准备的纱衣。
跪在一旁，恭迎皇帝圣驾。
他将我扶起，埋在我颈间，深吸一口，“还是这个味。”
我俏皮的推开他。
又笑吟吟伸手勾住他的腰带，往床上带。
情至高潮，他喘息挑逗我，“宫里就数你花样多。”
闻言，我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
他好似不知疲倦。
叫了一回又一回的水。
一夜七次，当真叫他体现的淋漓尽致。
“前几日，你受委屈了。”
为皇帝更衣时，皇帝突然握住我的手，深情感慨。
我默默抽回，含情脉脉与他对视，
“嫔妾不委屈，若不是皇上，嫔妾早就以死保清白了，那还有今日，皇上就是嫔妾的一切，贵妃娘娘不过是太在意您了，才会与嫔妾闹几句嘴，嫔妾只恨遇见皇上的时日尚短。”
皇帝龙颜大悦，屈指刮蹭我的鼻尖，“那日若不是孙海通报的及时，你的脸可就要毁了。”
说着他又怅然叹气，“这宫里，也就你这么说她了。谁人不说她一句娇蛮，她本就无依无靠，若没了朕，她还不知道要活成什么样呢？还是娇惯一些好。”
“娇惯一些好啊！”
我暗暗垂眸。
娇惯？
何止是娇惯，那分明就是帮凶。
皇帝当年去南蛮为质子，与贵妃相识，一同长大。
落魄质子与不受宠的公主。
皇帝抚琴，贵妃跳舞。
跳的，就是那胡旋舞。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后来，皇帝带兵踏平了南蛮，接贵妃入宫。
一宠就是数年。
“你也得娇惯些，细皮嫩肉的，一碰就是红印子。”
我略微羞涩，“青天白日皇上说什么呢。”
皇帝哈哈一笑，抱着我亲了一口，神清气爽的去上朝了。
刚回宫，孙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
“……特晋宋美人为贵人。钦此。”
送了赏钱，孙公公道喜离开。
圣旨拿在手里有些重量。
不过，在皇帝那都不算什么。
我不过就是他的一个玩意儿。
高兴了宠我两天，不高兴了扔一边去。
圣旨刚下，六宫都快传遍了。
贵妃又派人来传话。
我收拾好戴上香囊立马前往翊坤宫。
那香囊是我特意为贵妃制的。
“娘娘，不过就是些普通的药材，都是助眠的，无碍的。”
贵妃身边的宫女检查过后回话。
贵妃满意的嗯了一声。
那药材自是无碍，可若是再碰上贵妃屋中的那盆花。
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听说宋贵人胡旋舞跳的极好，不若让本宫解解乏？”
贵妃极带威亚的眼睛扫向我。
我诺诺应声，“是。”
我独自起舞，扭动腰肢。
然，不过三分之一，贵妃叫停。
她疯了般的冲向我，攥住我的手腕，双眼猩红，“你这舞谁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