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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冷秋月赵怀珏 侠名 发表时间: 2023-10-11 12:11:03

我自然轻松击败顾不二,拿下剑主之名,顾不二也就和我大师兄差不多水平吧。

我轻拂衣袖,不动声色地带过嘴角的一抹血迹。

从李尧渡手中接过那把「春秋刃」,仔细端详。

短小精干,边角薄利,锋芒逼人,果然是名武!杨承理冷嗤一声:「逞强!」顾不二的剑法的确不凡,飘逸凌厉,疾快无比。

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堪堪胜过他。

我白了杨承理一眼,心里知道就算了,敢说出来!至少我的剑术,不是轻松拿捏你!顾不二是败得心服口服。

「姑娘好剑法,敢问师从何人?」「我师父已经避世不必知道他的名字,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就行,我冷秋月的名号必将传遍江湖!」「好!」杨承理大喝一声,率先起头鼓掌,引得四下掌声无数。

我在掌声中有些不知所措。

瞧他笑得那乱颤样,我偷摸着狠狠踩了他一脚,看他疼得龇牙咧嘴方才满足。

剑主仪式结束,我欲离开之时,迎面撞上一人。

是李昭于。

「你怎么在这?」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步步向我靠近,然后突然出手揭下了我的面纱。

我惊异万分,不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忽然反应过来,我下巴的痘早就好了,我怕什么。

但我还是生气,怒气冲冲地抢过面纱,真是个不礼貌的人!「你谁啊?有没有礼貌啊?!」还不待我说出口,杨承理就窜上前,替我说了。

「原来你叫冷秋月啊,这么好的名字,怎么不愿意告诉我呢?」李昭于旁若无人,怡然轻笑。

好…名字?我怎么觉得他在嘲讽我?「这块玉坠,给你做剑穗,正正好呢!」我低头看向「一支秋」上的剑穗,微微侧手,将那玉坠挡了起来。

他装作没有看见,转身对杨承理悠悠开口:「能不能让我跟秋月姑娘独自说两句话?」杨承理全程被无视,气得直跳脚。

看起来好笑至极。

「没关系,我认识他,他是镜王。

」我跟着李昭于走到一边,收敛起笑容,郑重问他:「你到底想干嘛?」………他到底也没有告诉我他想做什么,只是这两天一直跟着我,简直寸步不离。

说什么竹林初见我救了他,他对我倾佩不已。

嗯,看出来了,我救他那会他眼里的惊艳之意不假。

又说什么他特地赶到武道城就为看我参加论剑大会,马不停蹄,连夜奔波。

酒楼里,我一手啃着最爱的的五花肘子,另一只手举着筷子愣在当场。

「你说什么?让我当你的护卫?」李昭于点点头,将那盘五花肘子往我面前又推了推。

杨承理一把推开那盘肘子,恶狠狠夹了只鸭腿放在我的碗里。

对我说:「你别信他!」声音狂妄至极。

李昭于也不介意,还是一脸真诚。

「秋月姑娘,我是认真的。

京城里危机四伏,我身处其中,不得不为己谋计。

你武艺高强,但天外有人,我府中有秘籍无数,你随我进京尽可阅览。

」「可我遍无对手,何须秘籍?」我自是不会同意,我是要闯荡江湖的,怎能困在一处。

他没再逼我。

只是杨承理却还时常我耳边絮絮叨叨,让我千万不要理会李昭于。

我顿下脚步,问他:「你与他又没什么过节,怎么老是对他有敌意似的?」他无谓地摸摸鼻子:「没有啊,哪有什么敌意?」「没有吗?」「我还不是怕你被美色迷了眼,剑客要是动情,那可是要命的啊……」李昭于其人,身姿挺拔高大,眉目清明,面容似中秋之月恰到好处,确是个英俊儿郎。

我以手托脸,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杨承理凑到我面前:「不是吧?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我微微抬头,正对上他的脸。

他眼眉深重,眸中微闪,脸颊两侧如刀削般硬朗,鼻梁高挺,唇色红润,看起来像醉月斋的白玉糕一样香甜诱人。

啧!我看这么仔细做什么!……「这是什么?」我看向杨承理的手中,那里正躺着根蓝白色的剑穗流苏。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送你的,你一个使长剑的,拿玉坠作剑穗,不伦不类!」「那我还得多谢你喽?嗯,多谢杨兄!」我装模作样对他作个揖,他被我一本正经的模样整得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顺手接过他手中的剑穗流苏,绑在剑柄上。

那枚白兔送服的玉坠挂件,最初也只是觉得好看罢了。

现在看看,确不如这根普通的剑穗流苏。

我转过身,却悄悄红了脸,怎么开始觉得,他个风餐露宿的盗贼比李昭于这个锦衣玉食的王爷还要好看呢。

有来有往,我后来寻了个机会,将「春秋刃」放进了杨承理的包袱里。

一方面是作为他送给我剑穗的回礼,另一方面当然是看他可怜,连把好的刀剑都没有喽!…………6杨承理要离开武道城了,他受人所托,要送一封书信入京都。

我笑他一个盗贼怎么还干起了「送镖」的事,他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那是他要存的彩礼钱,要留着以后娶媳妇儿。

杨承理是趁着夜深人静离开的,他说他是盗贼,不像我们侠客般正义,干点啥好事坏事他都得避着点人。

我送他出城后还是打算先在武道城待段时间,毕竟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要去哪里。

等我回到下榻的客栈却感觉到有些奇怪。

客栈四周静悄悄的,我推开大门,里面空无一人,连守夜的小二也不在。

待我走进去,唰地一下却冒出这许多人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的右手挪到腰间的长剑上,指尖轻轻摩挲剑柄。

「请问各位官爷,有何贵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如冰窖。

是的,他们的衣服赫赫然昭示着他们的身份是府衙官兵,府衙找我做什么。

「冷姑娘,城中张员外离奇死亡,利剑伤。

有人报官说见你经过他府外,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府衙吧。

」呵,奇怪了!「什么张员外我不认识,他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夜已深,敢问冷姑娘这是从何处归来?」「我送一位朋友出远门而已,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说完我就要走,他们欲拦我,我一剑挥过去,他们堪堪避了过去。

我手持「一支秋」气势如虹,剑花舞得滴水不漏,十数个官兵也被我的锋芒喝退。

一番打斗之间,客栈里的桌椅陈设尽数被毁。

我微微侧身收剑,斜睨着众人。

我剑下不杀无辜之人,所以并未对他们下死手,他们也只是受了轻伤而已。

「我们知道冷姑娘武艺高强,甚至刚刚拿下剑主之位,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这客栈里有我们这些人,客栈外还有十余人,冷姑娘真的要和官府斗到底吗?官府只是传唤你,你跟我们走一趟,是否无辜县令大人自有定夺。

冷姑娘既没做过何须担忧?」领头的官兵说话倒有几分道理,我收剑入鞘,决定跟他去走一遭。

我还是被押入了府衙大牢。

我乖乖配合查案,他们却敷衍了事,我倒是做了替罪羊,审都不审,我就成了杀人凶手,还妄图屈打成招,该有多少人就冤死在这样的「父母官」手下。

大牢里阴暗潮湿,只有最上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堪堪照进一丝月光。

从我被关进监牢至今,已过去七天,期间从未见到过县令,更惶说查清我的冤情了。

阴暗的环境,烦人的鼠蚁,还有那一碗碗稀的跟水一样的白粥。

我受了刑,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治疗会熬不过去的。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却百口莫辨,被人冤枉的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人心竟险恶到如此地步。

李昭于来看我的时候,我就正在搅和那碗什么也搅和不出来的粥。

「秋月姑娘,你清瘦了。

」我冷笑一声,没有抬眼:「镜王殿下也来走一遭,自会知道这牢狱是何等地折磨人,岂能不瘦?」我转转手腕,他们怕我武功高强能逃出去,从我这里骗走了「一支秋」,还用麻绳将我双手双脚都捆了个结实。

被捆得有些久了,还真是疼了。

「你不必受苦了,我带你出去。

」「真的?」我木然抬头看向他,他的眼里竟有几分……怜惜?我顺利地走出了大牢,临走前李昭于将我的佩剑双手奉上,我提着剑将这祸人的府衙闹了个底朝天。

代价是三年为期,贴身护卫李昭于,助他登上帝位。

李昭于说救命之恩,一命还一命都不为过,何况他只需要我护他三年。

7想想也是,我这一生长久着嘞,三年而已,有何不可!李昭于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为我诊治,幸而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并未伤及我的筋骨。

修养几日,自会恢复如初。

杨承理回来的时候,却看着我还未愈合的伤口,气极败坏。

「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把自己干进大牢里了?」「就那大牢能困得住你?你的剑呢怎么不砍死他们?」「我这不是上了他们的当嘛!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了,府衙都被我拆了,那县令现在还被我吓得躲在老家不敢回来呢……」我小声嗫嚅道。

他又有点心疼,小心地揭开纱布,为我换药。

看着他这副对我小心翼翼珍视万分的模样,我的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湖泊也泛起了涟漪。

…………「三年而已,也没多久啊。

到时候等我回来,我们搭伙一起继续闯荡江湖怎么样?」「你教我轻功,我教你剑术,到时候就真的天下无敌了!」我想想就兴奋。

「够了!」听到我说到答应了要做李昭于三年的护卫,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又发起了火。

「你知不知道三年有多久?他是在利用你争储你知道吗?你一个江湖中人,为什么要答应他搅入朝堂?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三年很快吗?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等你?剑术,我跟谁学不是学?」我们不欢而散。

从那之后,我再未见过杨承理。

我跟在李昭于身边,替他杀人,几乎就像他的影子一样,寸步不离,为他挡刀挡箭,护他周全。

可是我的「一支秋」本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啊,除强扶弱,秉承正道,才是我恣意江湖的理念。

我后悔了。

杨承理说的一点也没错,三年,可长可长了。

过了好久好久,也才过了一年半。

我唯一听见杨承理的消息,是他曾去过兖王府上。

兖王就是他曾相识的那位闲散王爷,原来兖王并不闲散,只是在藏拙罢了。

如今皇帝年岁已高,大臣纷纷站队,兖王也露出了本来面目,成为李昭于最大的对手。

想来也是,一个闲散王爷,岂会出手就是万两黄金。

杨承理当初将万两黄金折成米粮托兖王赈灾柳溪城,倒是无形中帮他一场。

一年后,时机成熟。

这期间,李昭于在我的保护下去过很多地方,办成过好几件大事。

东临水灾,抚城大旱,禾南三部作乱,他赈灾济贫,平定战乱,立下了赫赫贤名,颇受百姓爱戴。

五皇子七皇子皇子被他一一斗败,如今他的对手只剩下那位兖王殿下了。

是夜,镜王府燃起冲天大火,火光将夜空染得通红,竟像白日里的焰火般耀眼。

十几个黑衣刺客趁着王府救火混乱嘈杂摸了进来,我和他们对上,个个都是高手。

我拼死护着李昭于逃跑,终于在天光大亮之时,等来了援军。

鲜红的血迹顺着我握剑的手臂流到了剑穗上,将那根蓝白色调的剑穗生生染成了红色。

轻轻拨动,它随风飘舞。

染成这样,真是可惜。

我胸中一片激荡,猛地咳出口鲜血,就见天色动荡,万物流转,一个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下大变,已经是李昭于的立储大典了。

兖王争储之心,不惜谋害手足。

皇帝知道他豢养死士,意欲谋反之后,贬其为平民。

而对于李昭于,他只轻飘飘一句:「既然你的镜王府被烧了,那你就搬到东宫去吧,省得给你再建府邸了。

」李昭于这场持续了八年的争储之路,终于落下帷幕。

站对了队的朝臣,以及王府大火中活下来的每个人都十分高兴。

我也很开心。

李昭于做了太子,这意味着我的三年之约也要结束了。

半年之后,皇帝驾崩,李昭于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

可是我却没能回到那个我日思夜想的滔滔江湖。

李昭于将我困在了这座宫墙之内,他成了皇帝,却变得更贪婪了,什么都想要,他要我留在他的身边。

他用一碗加了药的送行酒,迷晕了我,强行占有了我。

以为用这劳什子的感情就可以将我束缚在他的身边。

新帝登基,为笼络群臣,他身边莺莺燕燕不绝于缕。

却对我说,只有我才是他真心所爱,他永远记得我以命相护的这些年。

放他娘的狗屁!身体不过是副躯壳而已,只要我双手未断,脚还能走,就不会被这劳什子的感情束缚住!他也知道,我是那山间自由的云,是那林中自在的风,不是他可以轻松掌控的笼中鸟。

于是他折断了我的「双翼」,让我再也飞不出这深宫。

他在我的日常饮食中下了伤身的慢药,我的身子日渐消弱,直到我缠绵于病榻之间,再也没有力气挥舞我的「一支秋」。

终是如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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