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下月十一日，前几日，有人传言无尽海有上古大能遗落的明珠，大能有一道侣，先天灵体却活到了百岁，就是因为这颗明珠，可以形成无尽结界，抵御来自天边的干扰。

传言一出，霍听檐立刻来向我辞行。

「不准。」我冷淡道。

倘若真有那种东西，0311 早就说了，陆蝉时的死已成定局。

霍听檐低头，咬紧牙关，「请师尊应允。」

「不准。」

他没了话音，腰板挺直，端正跪在阶前。

我看得不忍，直接离开了，雪白的衣摆掠过他眼前。

他跪了一天一夜，中间我还让闻晓莺去劝他，他全然不理，铁了心要去。

【0311，他如果去，会有危险吗？】

道：【无尽海有恶龙镇守，大凶。】

闻言，我咬了咬舌尖，清醒几分，不能放他去。

结果次日，霍听檐不见踪影，只留下了一张字条，我微微抬手，字条展开漂浮在空中。

【师尊亲启，无尽海，十一日前必归，师尊莫气。】

我咬牙，还莫气，自己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想要出去，却被结界禁锢，师杳杳认真道：「阿蝉，你不能去。」

【小千，你别担心，他可是男主，一定会回来的。】0311 安抚我。

他是男主，终究会化险为夷，但不妨碍过程凶险，命悬一线。

我攥紧拳头，伴着耳边的喧闹走入雪尽宫深处。

十一日，门派上下严阵以待。

师杳杳恨不得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们太夸张了，又敲锣又打鼓的，不知道还以为我要结婚了。】我揉了揉受罪的耳朵，嘟囔着。

沉默半晌，才道：「小千，外面没有声音。」

闻言，我睫毛颤动。陆蝉时的身体已经无法分清来自天外的声音和附近的声音了，她已经模糊距离概念了。

我抚着长发，【霍听檐说十一日前回来，如今已经到十一了。】

【他在山下了。】0311 道。

【是吗？】我眼前有些模糊，好像有人在拍我的肩膀。

「阿蝉，你感觉怎么样？」是师杳杳，她嘴唇张张合合，我却听不见声音。

我只能去猜着回答，「嗯」一声试探。她面色难看，我大概是回答错了。

师杳杳把我抱进怀里，她湿热的泪水滴在我的脖颈上，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哄我。

我迷糊之间好像听到了霍听檐的声音。

我眼前一片漆黑，干脆闭上眼睛，意识消失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出奇的安静，只余下两道声音。

「阿蝉，好好睡一觉吧。」

「师尊！」

陆蝉时圆满完成，我跑进闻晓莺的身份里，匆匆忙忙跑进雪尽宫。

霍听檐安静跪在陆蝉时床边，我小步上前，碰了碰他的肩膀。

「师——」看清他的模样，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霍听檐浑身打着颤，紧紧咬着唇，不泄出声音，喉结上下轻滚，染红了眼尾，泪水无声地滴落。

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放在陆蝉时枕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跪坐在他身边。

【0311，我居然把霍听檐惹哭了。】我茫然道，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霍听檐，然后捂住了我的眼睛。

掌门死了，师杳杳成了代理掌门，她说在下一任掌门出现前，她会暂时代管门派事务。她那么爱自由，也是难为她了。

霍听檐愈发沉默寡言，只有对着闻晓莺才会多几句唠叨。

四年过去了，霍听檐二十一岁，已经成为了门派内能力最高的弟子。此时，上善派来了位坏脾气的客人。

我扬着下巴，打量着上善派的山门，眸中满是高傲。

「大小姐，霍听檐就在上善派。」护卫李飏俯身恭敬道。

「嗯。」几乎是挤出来的一声轻应。

我大摇大摆走进上善派，有人拦住我，我懒懒抬眸看他，「告诉你们掌门，临城燕家燕轻眉，特来拜访。」

【我感觉我这么嚣张要被打。】我在脑海里和 0311 一起嗑瓜子。

吐出瓜子壳，【不会，临城燕家，修真界翘楚世家，出过许多能人，燕轻眉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女，天才嘛，难免傲点。】

师杳杳接见了我，替我安置好了住处，问我，「燕小姐此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拿起一块糕点，放在手中摆弄，但不入口。「来找我未婚夫退婚。」我随意道。

周围人呼吸一滞，开始相互打量着视线。

我也不买关子，「他叫霍听檐，你们应该知道他。」

「霍听檐？！」有人惊呼出声。

「霍家没落前和我家定的婚约，说是二十二岁兑现，如今已经二十一了，但我们从未见过面，两个陌生人，谈什么婚约。」我懒散道。

师杳杳暗暗扶额，「听檐在雪尽山，你自己去找他吧。」

我留下一堆护卫，自己去了雪尽山，熟门熟路还得装作不熟，时不时抓个路人问问路。

「卡擦」，枯树枝被踩断，霍听檐回眸，目光凛冽，「非雪尽宫弟子，无命令不得入雪尽山，请回。」

二十一岁的霍听檐还是一身玄衣，成熟了不少，宽肩窄腰大长腿，眉眼冷峻。

【啧，我培养出来的，优秀。】我暗自得意。0311 无语凝噎。

我二话不说，掏出腰间软鞭，抽了上去，霍听檐蹙眉，无奈迎战。

我们缠斗了半个时辰，我先收了手。

「身手不错。」我赞扬。

霍听檐冷冷道：「你是谁？」

我干脆掏出玉佩，语气促狭，「燕轻眉，你未婚妻。」

玉佩摇摇坠坠，霍听檐死死盯着玉佩，收回手。

气氛有些尴尬，我双手抱胸，「上善派的弟子都是这样吗？不请我进去坐坐？」

这个木头这才回神，让开身子，干巴巴道，「燕小姐，请。」

霍听檐给我沏了杯茶，腾升的雾气让我有些怀念，陆蝉时的时候常喝他的茶，闻晓莺更爱带着味道的小甜水，就喝得少了，没想到现在喝上了。

我说明了退婚的来意，霍听檐也同意，我伸出手，他一顿，问：「是要什么东西吗？」

我皱起眉头，「我家给你家的玉佩呢？」

霍听檐抿唇，「抱歉，玉佩……可能……」

霍家一夜之间没落，活口只有一个艰难逃出来的霍听檐，当然没有什么玉佩，我手上的玉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霍家夫妇的遗物。

我收回玉佩，拍案而起，「没有玉佩怎么退婚。」玉佩上有同心咒，如果不解除同心咒，二十二岁时，二人就会自然而然被天道承认，互为此生伴侣。

霍听檐显然不知道，强装镇定，「我会想办法的。」

「你最好是。」凶巴巴的大小姐丢下一句话，气势汹汹走了。

很快，一抹鹅黄色闯进雪尽宫。

「师兄！我听说有人自称你的未婚妻，又是在开什么玩笑？」闻晓莺笑道，眼底却有几分焦急。

霍听檐揉了揉眉心，显然颇为头疼，「确实，是我未婚妻。」

闻晓莺嘴角的笑意散了，泪水盈眶。

「师妹。」霍听檐哑然。

「霍听檐！讨厌死你了！」闻晓莺哭哭啼啼跑走了。

【我这情绪转变，厉害吧。】

给我一个大拇指，然后道：「接下来你要跑到后山，在后山，你会遇到魔族首领乌殒，然后——」被他杀害，死在霍听檐面前。

我听懂了 0311 的未尽之言。

没有霍听檐在，世界运行地很简单，甚至有些敷衍，乌殒机械一般扼住我的喉咙，在听到霍听檐的唤声后才灵动起来。

逐渐无法呼吸，0311 悄摸摸给我降低疼痛。

霍听檐手执长剑鹤立，「放开她。」

乌殒嘴角挑起讥嘲的笑。

【他这样比我还欠揍哎，学习一下这个表情。】我悄悄对 0311 道。

他手指微动，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乌殒把我丢到一边，和霍听檐打起来。

两人身形如电，霍听檐手中剑划破长空，锋芒毕露。

突然，乌殒邪邪一笑，一个大招扔向我，霍听檐凛然，果然收手朝我这边来。

眼看着乌殒手中幻化出了匕首，就要戳进他的胸膛，我咬唇。

【小千，他是男主，你别——】0311 想要阻止我，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是男主不错，但他也会疼。

我凝神，眸光冰冷，压下声音命令道：「霍听檐，右前方，无妄冰封第三剑。」

他瞪大了眼，脑中一片空白，手上却已经开始动作。八年养出的习惯，霍听檐令出必行，长剑一挽，将乌殒钉在银杏树上。

乌殒的大招还是招呼在我身上，那种浑身经脉寸断的感觉是真不好受。

乌殒转身逃走，霍听檐没有再追，我咽下血腥气，看着他步步逼近。

他往我嘴里塞了许多丹药，效果微乎其微。

作为闻晓莺，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复杂的神情，他红着眼眶，徒劳盯着我的脸，像是濒死的鹤，「你到底是谁？」

唉，太聪明的人会活得很辛苦，尤其在这个虚假的小说世界。

【小千！】0311 咬牙。

我自知理亏，打着哈哈。

银杏叶在我眼前飘落，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