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的秋分时节，嘉陵江的上游，另一处江滩上，东逝的江水，将未干的淤泥，留在了河床上。同样是之前的那一位母亲，向自己的丈夫问道：
“老公。”
“嗯。”
“明年，你又带我们上哪儿玩儿去啊？”
“明年？”
“嗯。”
“如果……疫情好一些了的话，我们就去南京吧。”
“南京？想去……看你的部队吗？”
“哈哈，对。顺便看一下嘛，这么多年了，一首都没有回去过。”
“南京有什么好玩儿的嘛？”
“有玄武湖啊，中山陵、雨花台、夫子庙、秦淮河、总统府……到时候我们……就住在玄武湖边上吧。”
“玄武湖？”
“对。很漂亮的，玄武湖可是明代的皇家园林哟。”
“哈哈！耶！爸爸真好！又可以出去玩儿喽！”
“宝贝儿，我是说，如果疫情好一些了的话哟。”
“哦。”
……
“老公。”
“嗯。”
“我们只去南京吗？”
“嗯……我想想。江浙沪那边……上海、杭州，我们都去过了。要不……我们去苏州、南京、扬州，最后，再北上，去青岛玩玩吧？”
“你怎么一下子，整出西个城市来了？我们就十天的假期哟，来得及吗？”
“来得及吧。”
“爸爸。”
“嗯。”
“扬州有什么？”
“扬州有瘦西湖啊。”
“漂亮吗？”
“漂亮。”
“我们不去扬州嘛，老公。就在南京、苏州和青岛多玩几天，你帮我们多拍点照片嘛，好吗？”
“好啊。”
“我们到时候，怎么过去呢？”
“你是说？”
“交通工具的话。”
“坐高铁吧，很方便的。”
“嗯。”
“爸爸。”
“嗯。”
“青岛有什么？”
“青岛有海啊，你可以赶海、游泳，用沙子堆城堡、修水坝……”
“修水坝？”
“嗯。”
“耶！爸爸太好啦！”
……
“赶海？”
“游泳？”
“堆城堡？”
“修水坝？”
“切……胡说八道，除了补课，还是补课。”
“老爸……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
“凯路。”
“嗯。”
“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想起了小的时候，我爸说过的一些话。”
“他说什么了？”
“那时候，他说……等新冠疫情好一些了以后，就可以带着我，和我妈，来这边旅游了，还要去苏州和青岛。”
“结果呢？”
“结果……都是空头支票。”
“那是因为，当时有疫情吧？”
“嗯。”
“现在，这不是来了吗？”
“是啊！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不想跟我一起吗？是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很幸福，老婆。”
“老公，我们在长江的哪一边哟？”
“在主城区这边，就是……玄武湖、秦淮河这边。”
“哦。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来长江边干嘛？”
“因为……我爸说……”
“说什么了？”
“他说……他来过这里。”
“来滨江路干嘛？”
“种树。”
“种树？”
“对。他说……那时候，他们在部队里，一个上午，就种了几百棵树。”
“这么多啊？”
“嗯。”
“右手边，远远的，那是什么桥？”
“南京长江大桥。”
“哦。南京跟咱们重庆一样，也有好多桥呢。”
“是啊，也是江城嘛，只是……这里是下游，江面要宽阔一些。”
“对。”
……
“凯路，你是‘茶壶里面装汤圆’吗？”
“怎么说？”
“倒不出来呗！”
“啊？”
“哑巴啦你？干嘛不说话嘛？闷声闷气的，真无聊！”
“哎！”
“还在想那些事情吗？”
“嗯……不自觉的，就会想起来。”
“别想了，凯路。爸爸一首都闷闷不乐的，又常常喊头疼，我觉得……”
“觉得什么？”
“没……没什么……总之，别想了，多想想开心的事情嘛。”
“嗯。”
……
“这次，怎么……不带你妈来呢？”
“她不愿意。”
“为什么呢？她这么爱玩儿的人，会不想来？”
“嗯。她说……我的照相技术不够好，所以，不想来。”
“呵呵，是不是哟？”
“当然不是啦！现在，都是智能摄影了，哪还需要什么摄影技术。反正，我一提到南京，她就拒绝了。”
“哎！是想爸爸了。”
“嗯，我知道。”
“再走走，就去吃饭吧？”
“饿了吗？”
“嗯。”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这个猪八戒。”
“你才是猪八戒呢！”
“猪八戒，小短腿儿。”
“谁是小短腿儿？”
“还有谁？你啊，哈哈。”
“站住！你别跑！李凯路！”
“哈哈哈哈……你来追我呀！你这个小短腿儿。”
……
“站住！站住！人家生气了！”
“快来呀……快来呀……”
“不来了，跑不动了，我真的饿了。”
“好好好，呼……呼……不跑了，我也饿了。”
“我还以为，你能‘餐风饮露’呢？”
“哈哈，我又不是活神仙。”
“就是啊。来都来了，尝尝当地的美食嘛。”
“好，走吧，我带你找好吃的去。”
“耶！”
……
“吃饱了吗？”
“饱了。点了三个菜，一个汤，能不饱吗？”
“多点几样，尝尝鲜嘛。”
“嗯。味道怎么样？”
“挺好吃的，不过嘛……对于我们来说，有点儿太清淡了。”
“嗯。江浙的菜嘛，就是这样的，以清淡为主。呼！老婆，你看看我的肚子。”
“啪！啪！啪！”
“哈哈，你这个大胃王，你才是猪八戒呢。”
“切！张佳缘，你不是饿得走不动路了吗？怎么不多吃点儿呢？要不是我使劲儿吃的话，又要浪费了。”
“我吃饱了呀！吃多了，人家会长胖的，我都快一百一了。”
“哪里胖嘛？”
“还不胖啊？都有点儿小肚子了。”
“乱讲，这么好的身材。”
“真的吗？”
“嗯。我喜欢你这种微胖型的，看起来健康些。”
“嘻嘻，谢谢老公。”
“别客气。”
……
“老公。”
“嗯。”
“你订的酒店在哪儿哟？我的脚都走麻了。”
“快到了，就在玄武湖边上。”
“哎呀！走不动了，背背我嘛。”
“你自己走哟。懒虫！”
“哎呀！人家穿的是高跟鞋。”
“谁让你穿高跟鞋的嘛？”
“你不是说，我穿高跟鞋，好看一些吗？”
“好！好！我就背到前面的路灯那儿哟。”
“哼！小气鬼！”
“好好好！前面的十字路口，总行了吧？”
“嘻嘻……谢谢老公。真乖。”
“乖什么乖？等回了酒店，看我怎么收拾你！”
“嘻嘻嘻。”
……
“凯路，你看。”
“看什么？”
“好多梧桐树啊！全部都好高、好大！”
“南京有很多的法国梧桐。”
“和法国的香榭丽舍大道一样吗？”
“不知道，又没有去过。回去了，你可以问我妈呀。”
“她去过吗？”
“那当然啦。”
“什么时候？”
“和我爸结婚的时候。”
“度蜜月？”
“对。”
“老公，其实……”
“什么？”
“其实……我也挺想去的。”
“以后吧！亲爱的，会有机会的。”
“嗯。”
……
“凯路。”
“嗯。”
“不管你上哪儿，都请你……带上我，好吗？”
“好。”
“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都会感到很幸福。”
“我也是的，老婆。”
……
语毕，张佳缘挽着李凯路的手臂，斜靠在了他的右肩上。
茂密的梧桐树下，柔和的激光人造雾中，他们渐渐地，消失在了2051年的南京城的夜色里。
